LOT 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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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鍾書 致李國強先生信札一通
26.2×19 cm. 10 3/8×7 1/2 in. 約0.4平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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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录号:
550
拍品名称:
錢鍾書 致李國強先生信札一通
作 者:
錢鍾書
尺 寸:
26.2×19 cm. 10 3/8×7 1/2 in. 約0.4平尺
材 质:
水墨紙本
形 制:
書信(一通二頁)
拍品描述:
釋文:國強先生著席:玉蓮女士來,奉到惠賜名筆佳飴,感愧之至,不知何報!銘心刻膺而已。拙稿末校,承許過眼,尤感周至。即懇玉蓮女士攜回,以便付印。此次重勞玉蓮女士跋涉,甚覺不安,出書後請贈一冊,聊表「秀才人情」。柯靈老友來港開會,弟樂為介紹,不識曾晤面否?渠頗稱余君光中文才,並摘取其稱道弟者四五節相示。余君為人,弟略有所知,其門下弟子曾欲通聲氣,弟未敢理會。今適逢「統一戰線」「國共合作」之時,未可示人以不廣,擬亦請兄於《也是集》出版後,代送一冊。許君禮平處亦須送一冊。(中文大學:宋淇、陳方正、余光中,許禮平;港大:陳耀南、杜維運、黎活仁;其它:饒宗頤、高繼標、馮女士及貴社黃先生)稿酬事已言定,祈勿再運用神通,使弟暗中得利。兄乃信人、豪士,想不「婆婆媽媽」也。馬兄信來,於賀儀事大客氣,兄以軍法從事,用弟名義,發號施令,使其必受可也。春節來駕臨,佇企以待,一切面談。今歲此間,春節人事更煩。中法二十年建交紀念,法方欲授弟「榮譽」,弟已堅卻,費唇舌筆墨。庸人並不自擾,而人擾之,奈何!即頌儷安。
弟錢鍾書拜上,二十六日夜,楊絳同叩。
說明:此輯受信人均為李國強,(李國強,1946年11月出生於香港,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畢業。1993年至2013年間歷任第八、九、十、十一屆港區全國政協委員,曾擔任政論雜誌《廣角鏡》總編輯近20年)
見字如晤•尺牘傳情
——錢鍾書楊絳信札手稿
80年代的莊士敦道 ,
鱗次櫛比的霓虹燈牌,叮叮聲中魚貫而行的車輛,簇新的大字招牌,錯落的酒樓、戲院、夜總會。
無不彰示著這個城市的蓬勃生機與彼時他處難以想見的繁盛。
這似乎是一座沒有疲態的城市。
城市在生長,如巨樹一般遮天蔽日,
文學也在生長,如藤蔓一般翻越疆界。
翻看此輯,兩百通私人信札與重要手稿,發信人皆為現當代文學史中的重要人物:錢鍾書、楊絳、錢瑗、王映霞、沈從文、馮其庸。他們以毛筆、鋼筆、航空信紙、社科院便箋、從北京、上海、倫敦、史丹福寄出的郵包,
大多流向同一個地址:
莊士敦道186號,
因一位雜誌主編的書桌,莊士敦道186號,成為1980年代華文世界活躍的「文化轉運站」。
上世紀80年代初的一個冬夜,北京三里河南沙溝。
錢鍾書先生正在給一位遠方的朋友寫信。信中坦率直言,英國漢學家大衛•霍克斯(David Hawkes)所譯《紅樓夢》的文筆遠勝楊憲益、戴乃迭伉儷譯本。然而囿於體制、圈子和人情世故等多方原因,信末又添附了一句:「此信閱畢毀之。」
歷經十年劫波,此刻的錢鍾書與夫人楊絳正經歷一場「重生」,他們爭分奪秒地重拾被中斷的學術生命,全身心投入到研究與寫作中。錢鍾書的巨著《管錐編》剛剛迎來問世,與此同時,被封禁三十載的《圍城》終獲解禁重印,一時間,海內外文壇為之震動,而楊絳也開始了新的創作與翻譯。
信末的那句囑咐,承載著一位學人出自學術的赤誠,也昭示著乍暖還寒的年代,一份信任的重量。那些年,錢楊伉儷與這位年輕友人頻繁通信達數百封,信件寄往的都是同一個地址——「香港 莊士敦道186號‘廣角鏡’出版社」,收件人是「李國強先生。」
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化的星河中,錢鍾書與楊絳夫婦的名字有如雙子星般閃耀,輝映至今。
被尊為「文化崑崙」的錢鍾書先生,在近現代文化史上佔有無可撼動的地位。其最具代表性的小說《圍城》以「新儒林外史」的洞見與諷刺,成為中國知識分子靈魂的經典映照;學術巨著《管錐編》《談藝錄》,則以「東海西海,心理攸同」的宏闊視野,構築了一座貫通古今中西的智識高峰,代表著一個時代學術的深邃與廣博。與他相濡以沫、並肩而行的楊絳先生,則以《乾校六記》等經典之作的清通睿智與堅韌溫潤,在時代洪流中守護著人性尊嚴與文學雋永;譯作《堂吉訶德》被奉為圭臬,《我們仨》等散文則以極致的克制與深沈,臻於「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中文至境。
在香港《廣角鏡》雜誌任總編輯近20年的李國強先生,正是錢鍾書與楊絳伉儷這段「重生」歲月中至為重要、親密的摯友,更擔任著文化信使的關鍵角色。這份始於70年代末的忘年情誼,深厚而綿長——錢鍾書的重要著作《也是集》、楊絳的《乾校六記》,即在李國強的鼎力幫助下在香港出版;在訊息尚不暢通的年代,李國強不遺餘力地為錢楊伉儷頻繁代購所需研究書籍;在生活上,亦見無微不至的關心。
正是這份基於絕對信任的深厚情誼,兩位老人得以在書信中傾吐肺腑之言。無論是深邃的學術見解、對文壇人事坦率直白的評議,還是面對驟然湧來的盛名與身處複雜環境的審慎與憂慮,皆坦誠無諱。面對這份情誼,李國強深知其重,卻不忍如此文採、書法俱精的作品散佚,最終選擇了珍藏而非「閱畢毀之」。百餘通錢鍾書、楊絳先生寫與李國強先生的親筆信札、手稿及簽名著作,皆被一一悉心珍存。
時隔近半個世紀,這些承載著歷史溫度與錢楊伉儷清雅俊逸書風的珍貴資料,終於大規模、系統性公諸於世。作為目前市場所見最大宗、最完整的錢楊手稿翰墨遺存,將於中國嘉德香港2025年秋拍震撼面世。通信時間跨度集中於上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後期,堪稱錢鍾書與楊絳晚年寫真,是兩位老人留存人間的珍貴墨寶,亦是二十世紀一代博學鴻儒的精神文化遺產。
這批珍貴手澤主要涵蓋錢鍾書致李國強信函,楊絳及其女兒錢瑗致李國強信函;重要著作手稿包括錢鍾書《也是集》(香港廣角鏡出版社)手稿及《圍城》日文版序言手稿、楊絳手稿《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及《乾校六記》親校錯字表與題簽墨跡,錢鍾書、楊絳題贈《泛舟訪友圖》印本,及部分重要著作《圍城》《管錐編》《將飲茶》的簽名本等。
這些曾穿梭於京港之間的信箋,忠實詳盡地記錄了錢鍾書與楊絳先生重要著作誕生與傳播的曲折歷程,亦關聯著那個國門初開的年代中諸多重大歷史時刻。
它們見證了錢鍾書《圍城》解禁後的海內外巨大反響,詳錄其日文、法文等譯本在跨國協商中的挑戰與趣聞,追蹤《也是集》由香港廣角鏡出版社出版的每一步足跡,從書稿整理細至封面設計、題字、反復校勘的細節乃至稿酬商議;亦記錄了楊絳《乾校六記》如何在李國強的鼎力相助下率先在港出版並走向世界;同時也涵括對《管錐編》傳播、重印及應對各方索求的堅持與細節,等等。對手稿勘誤一絲不苟的圈點勾畫,體現著他們治學如履薄冰的嚴謹,也流淌著對摯友托付的拳拳真意。
展露於字裡行間,還有隱於宏篇巨著背後更具體而微的真實與溫度。帶著對歷史、時事、學林人物的犀利洞察,錢鍾書常常直言不諱,時而幽默詼諧,時而鋒芒畢露,時而自嘲解頤;而面對驟然降臨的海內外盛譽,無論是婉拒訪談的智慧措辭,還是對過度贊譽的警惕,都鮮活保留了大時代之下一位智者清醒而複雜的真實心態——在那個保守與開放仍在激蕩的年代,他們渴望真誠的學術對話,卻對過度關注可能引發的「反作用」憂心忡忡,屢屢懇請「不發表」、「不鼓勵評論」,奉行「潛德發幽光」的生存之道。
更有錢楊伉儷與李國強深摯的情誼。信中隨處可見家人般的關切與信任,錢鍾書時常在信中列出求購的研究資料與書籍清單,楊絳會親切問候李國強夫婦健康,他們之間,不僅托付思想,也托付生活瑣碎與心底的憂歡,滿紙皆是真切的憂慮與牽掛。
信中亦銘刻下那個時代的歷史現場,包括中英香港談判,以及,全程見證了《廣角鏡》雜誌作為重要文化陣地的崛起。信中談及眾多海內外重要學人,從錢鍾書心目中「江湖氣較少」的純粹學者如俞平伯、朱光潛等,到香港的陳方正、余光中、饒宗頤、杜維運、高繼標,日本的吉川幸次郎、小川環樹,以及錢鍾書與楊絳先生多語種譯本的譯者,如薛思微(Sylvie Servan-Schreiber)、王魯、索洛金(V.Sorokin)、中島長文、中島碧與荒井健等等,共同織就了一張超越地域與意識形態的學術交流圖譜。
直至錢鍾書先生離去,李國強先生與錢楊伉儷始終保持著密切聯繫。而今,這批歷經滄桑被悉心存護下來的墨跡,因其書寫者的卓然分量、所書議題的多元、深刻、真實,以及所承載的時代軌跡,早已超越了私人交往的範疇。它們更是研究錢楊晚年思想精要、著作傳播、心境軌跡、處事哲學等無可替代的第一手核心檔案,也是記錄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大陸、香港乃至全球複雜而蓬勃的文學文化交流網絡,以及觀照一代知識精英面貌與精神的珍貴原典。
今人有幸親見,透過微微泛黃的紙背,更為立體的錢鍾書與楊絳先生,以及他們所身處的那個破冰與探索交織、充滿張力與無限可能的時代,正無比清晰、真切地走向我們。
(撰文:展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