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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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 黄杨木随形雕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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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录号:
2104
拍品名称:
清早期 黄杨木随形雕笔筒
年 代:
清早期
材 质:
19×12.8×15.3 cm. (7 1/2×5×6 in.)
拍品描述:
此笔筒乃清初文人案头清供妙品,取百年黄杨木瘿瘤随形刳制,色若琥珀,包浆莹润。通体透雕,刀锋依木理盘旋,木纹与雕痕浑然莫辨,尽显“以天合天”之哲匠巧思。
其艺妙在三分雕琢七分造化:筒腹借树瘿凹凸之势,孔洞交错,枝桠纹理皆顺木丝延展。内壁打磨如镜,外壁肌理似经风霜皴擦,抚之可感木纹起伏若山峦叠嶂。
考清初文人尚奇石古木,此作深得晚明“宁拙勿巧”之趣。黄杨木质地坚密胜象牙,瘿木纹理更属天成。其色经三百年陈化已转深金栗,置之文房可贮湘管狼毫,列于博古架自成山水画卷,当为鉴藏家什袭而藏。
木理生云壑
文人清供中的自然哲思
文人案头的“木供”之风,其来有自。不同于商周青铜的庙堂威仪,亦异于唐宋瓷器的市井烟火,那些经年累月沉淀出琥珀光泽的木器,恰似文人精神的物化载体,在案头几畔构筑出一方与天地对话的秘境。
文人亲木,首重其质。黄杨木百年生一寸的缓慢生长,紫檀木入水即沉的致密肌理,天然契合文人追求“格物致知”的品性。木之佳者,手抚之若婴儿肌,叩之如金玉声。这种对材质的精微感知,实为文人用触觉阅读自然的独特方式。
木器制作中“随形就势”的工艺哲学,暗合文人推崇的“无为”之道。天然木纹中蕴藏的山水意象,最令文人痴迷。一截未经雕琢的紫檀木剖面,年轮涟漪可作湖心亭看雪的画境;半朽的沉香木断面,蛀痕虫孔竟成寒林归鸦的墨趣。苏东坡《答李端叔书》尝言:“木有瘿,石有晕,人有痴,皆病也,然皆可为吾辈师。”明清书斋中常见的瘿木笔筒,其表面瘤节斑驳如星图,纹路蜿蜒似河岳,恰似将整片山水缩于盈尺之间。相较繁缛工序,文人更钟情“七分天工,三分人意”的造物境界。这种“以木为画”的审美传统,正为文人的精神观照。
观此黄杨笔筒,其天然孔窍、凹凸肌理间暗合郭熙《林泉高致》所言“三远”之法——脉络高突处若高远,斑驳肌理现深远,曲折孔洞成平远。这般“不雕之雕”,以最朴拙的姿态诠释着中国文人“道法自然”的终极追求。工匠未施繁复刀工,仅循着木料天然肌理略加导引,便使木理斑驳自成云水气象。
黄杨木质密纹细,久藏转为深琥珀色。匠人随形而雕,将自然形态化为艺术语言:筒壁凿作大小不一的半通透山岩,孔洞边缘光滑不失古拙,似被千年风雨侵蚀的崖壁;侧旁星点小孔错落如石径苔痕。其艺妙在三分雕琢七分造化:筒腹借木材凹凸之势,孔洞交错,枝桠纹理皆顺木丝延展。内壁打磨如镜,外壁肌理似经风霜皴擦,抚之可感木纹起伏若山峦叠嶂。最妙在筒身轮廓,既非规整圆柱,亦非刻意仿生,而是保留原木截面天然起伏,转折处隐见斧斤初斫的率性痕迹,恰似截取山体一隅置于案头。
若持之映光而视,更见光影横斜,显出平湖烟波、叠嶂深谷般山水画的空间层次。工匠深谙源于材质本身的表现力,仅以透雕技法强化木纹走向,如画师在山水中略施淡墨,既凸显自然神韵,又保全材质本真,堪为董其昌“画家当以天地为师”画论在立体空间的延伸。
另一件清早期的紫檀雕松树纹诗筒则与之异趣。彼件清宫佳作以浅浮雕勾勒虬松,枝干鳞皮、松针层叠皆纤毫毕现,画面跃然眼前,因形施巧,尽显工匠绝技。可以说,此笔筒与诗筒,恰为中国画中写意与工笔技法的不同体现:一者顺木纹肌理略施刀工,孔窍起伏化为山水情态;一者依预设图样精雕细琢,松枝纹样皆合形制规范。二者虽殊途而同归,各得造化之妙。相较紫檀诗筒的具象化处理,黄杨笔筒的抽象表达,可比文人画中的留白,予观者想象山川云雾的余地。
这种“以木为纸,借纹成画”的造物理念,实为文人审美的延续。“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匠人融情于器,物我两忘,无形中和文人的情感表达相合。藏者摩挲其包浆润泽的曲面,不仅可感知百年光景,更可触及古已有之的文化基因——当匠人放下刻刀敬畏自然时,老木细纹便成了永恒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