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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从 甲辰(1664年)-乙巳(1665年)作 崔华诗意图卷 手卷
29×419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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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录号:
1097
拍品名称:
萧云从 甲辰(1664年)-乙巳(1665年)作 崔华诗意图卷 手卷
年 代:
甲辰(1664年)-乙巳(1665年)作
尺 寸:
29×419cm
材 质:
设色纸本
形 制:
手卷
题 识:
【款识】予友太仓崔华不凋,画翎毛花卉甚工。尤善诗,其警句云“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颇与画意合。常欲写其意,而不敢妄拟。后见徵明秋山图,大有会心,未识合其诗意否也。康熙甲辰秋日写起,至乙巳冬止,计一年有余始毕工。云从识。
【钤印】萧云从、尺木
【鉴藏印】乾隆鉴赏【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三希堂精鉴玺【《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宜子孙【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重华宫鉴藏宝【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乾隆御览之宝【《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石渠宝笈【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石渠定鉴【《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宝笈重编【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乾隆卷 (三)》】、嘉庆御览之宝【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嘉庆卷》】、宣统御览之宝【参考《清代帝后印玺谱 宣统卷》】
出版著录:
【出版】
1.《国宝沉浮录》下卷第1940、1941页,杨仁恺著,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24年1月版。
2.《藏珍品逸——中国历代书画名家精品展》,2025年。
【著录】
1. 《石渠宝笈续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汇编》第五册,第1739页,北京出版社,2004年1月版。
2. 《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十二月初十日》,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1934年。
3. 《石渠随笔》下卷七,清·阮元著,民国线装本,上海进步书局校印。
4. 《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十五册,第378页,故宫出版社,2013年8月版。
5. 《国宝沉浮录》第589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8月版。
6. 《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第130页,徐邦达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8月版。
7. 《历代著录画目》第438页,福开森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八月版。
8. 《中国画家丛书·萧云从》第21页,王石城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9月版。
9. 《中国名画家全集·萧云从》第187页,顾平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12月版。
10. 《萧云从诗文辑注》第141页,第189页,清·萧云从撰,黄山书社出版,2010年4月版。
11. 《萧云从与姑孰画派》第165页,沙鸥著,黄山书社出版,2014年10月版。
12. 《实景山水画研究·萧云从》第141、142页,何秋言著,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版。
13. 《萧云从年谱》第132、133、134页,沙鸥著,黄山书社出版,2021年4月版。
14. 《萧云从全集》下卷第176页,天津人民美术出版。2022年9月版。
15. 《书目丛刊(二)》第478页,陶湘编,辽宁教育出版社。
16. 《清宫陈设档·翠云馆手卷册页》,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二十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7. 《清宫陈设档·重华宫现设陈设》,光绪02年(公元1876年)02月20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8. 《清宫陈设档·静怡轩手卷账》,宣统十二年(公元1920年)04月,对六百七十三号。
拍品描述:
*竞买本件拍品需办理特殊号牌。
【展览】【藏珍品逸——中国历代书画名家精品展】太原美术馆,2025年5月13-18日。
再现东北货萧云从手卷 整整三百六十年前精品
——萧云从《崔华诗意图》鉴考
天津美术学院教授刘金库
今年中鸿信春拍惊现:整整360年前的萧云从的精品手卷作品,是依据好友崔华的诗句:“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而画的手卷,历时一年多,可谓精品中的精品。不仅是《石渠宝笈》著录的精品,而且先后有二十余次的著录,是件流传有序,著录累累,标注于画史的重要作品,为历年来所罕见。
一、萧云从与《石渠宝笈》:隐逸文人的宫廷奇遇
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手卷上有清宫十玺全(“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重华宫鉴藏宝”、“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石渠定鉴”、“宝笈重编”、“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这是最早的权威著录。
据《石渠宝笈》著录,清宫共收藏萧云从书画作品15件,其中正编4件、续编5件、三编6件,这个数字在新安画派艺术家中堪称殊荣。值得注意的是,这位终生未仕且复明抗清的大明王朝的遗民画家,其作品却在清代宫廷备受推崇,形成耐人寻味的文化现象。其中,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手卷,是15件中***的精品,画了一年多。
萧云从作品中隐现的遗民情怀,在乾隆朝却获得了意外解读。《离骚图》中枯松寒潭的意象,被阐释为文人高洁品格的象征;《崔华诗意图》的萧疏意境,被转化为太平盛世的诗意注脚。清廷通过重新诠释这些作品,完成了对前朝文化遗产的“招安”。这种文化策略在《石渠宝笈》的编纂中尤为明显,每件作品都配有御题诗,将原本的遗民情绪转化为对当朝的颂扬。
萧云从“疏淡冷逸”的绘画语言,与清代宫廷“四王”正统画风形成奇妙互补。他的山水构图常留大片虚空,恰为乾隆御笔题诗提供天然画框;斧劈皴法的苍劲与披麻皴的温润在绢素上达成微妙平衡。这种视觉张力吸引了以董邦达为代表的词臣画家,他们在临摹中汲取新安画派的构图智慧,创造出“乾隆样式”的宫廷山水。清宫收藏萧云从作品超越单纯的艺术鉴赏,实为文化治理的精密设计。通过将遗民艺术纳入皇家典藏,既彰显新朝的文化包容,又消解了潜在的反清意象。这种“文化招抚”在《石渠宝笈》编纂过程中臻于极致:当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被盖上“乾隆御览之宝”等十玺时,画作原有的江湖气便被置换为庙堂气象。
萧云从的山水画中蕴含的逸民情节,是明末清初遗民艺术家群体精神世界的典型缩影。这位终生以“黄山樵者”自居的画家,将亡国之痛、身世之悲与气节之守熔铸于笔墨之间,创造出独具风骨的遗民山水美学。其画作中的枯木寒林、孤峰野渡不仅是自然景观的再现,更成为一代知识分子精神困境与道德坚守的视觉隐喻。
二、笔墨中的气骨:形式语言的精神投射
本卷上有萧云从自题款识:“予友太仓崔华不凋,画翎毛花卉甚工。尤善诗,其警句云‘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颇与画意合。常欲写其意,而不敢妄拟。后见(文)徵明《秋山图》,大有会心,未识合其诗意否也。康熙甲辰(1664)秋日写起,至乙巳(1665)冬止,计一年有余始毕工。云从识。”后钤印:“萧云从”、“尺木”。
萧云从,字尺木,号默思,又号于湖老人、无闷道人、晚号钟山老人。安徽芜湖人,曾加入复社,入清不仕,“笃志绘事,寒暑不废”,为姑孰画派创始人。小他14岁的渐江早期也受萧云从的影响,所作山水与梅花与萧云从酷似。
崔华为萧云从好友,沈德潜《国朝诗别裁小传》记“崔华,字不调。江苏太仓人,顺治十七年举人。性孤洁,工诗,清迥自异”,萧云从是为崔华警句“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夜半梧桐风起时”而创作的画配诗长卷,以表达对好友诗才的敬意。从康熙甲辰(1664年)秋日起,至乙巳(1665年)冬至,整整创作了一年之久,可见其创作的严谨认真态度。
从萧云从的自题款识中可知,他是学文徵明的画法。文徵明《秋山图》与萧云从临本的跨时空对话,以古铸今。文徵明晚年所作的《秋山图》,堪称吴门文人山水的集大成之作。这幅横卷以细腻温润的笔触描绘江南秋色,在平远构图中暗藏玄机:近景古松盘桓如虬龙,中景书斋半隐于枫林,远景山峦以披麻皴层层推远,形成“可居可游”的文人理想空间。萧云从在明亡后临摹此作时,却在貌似忠实的笔墨转译中,悄然注入了遗民画家的精神密码,使临本成为承载时代创伤的文化容器。
然而,文徵明原作中的“细文”笔法,在萧云从笔下产生了质变。文氏标志性的柔韧线条,被置换为带有金石质感的方折用笔:原作中如春蚕吐丝的山石轮廓,在临本中呈现刀刻斧凿般的力度;那些湿润的苔点化作焦墨碎笔,仿佛山岩历经风霜后的斑驳疤痕。这种笔墨变异在临摹红叶时尤为显著——文徵明用胭脂调赭石的温润设色,被萧云从改作朱砂混墨的沉郁点染,秋色顿时从文人雅趣转为血色苍茫。
萧云从对原作的构图进行了精微而深刻的改造。他将文徵明精心设计的“之”字形游览路径,压缩成直抵山巅的陡峭险径;把原作中半开轩窗邀人入内的书斋,改为门户紧闭的孤亭;更在中景添加了倾颓的碑碣与断裂的栈道。这些改动使画面空间产生强烈的窒息感:原本文人雅集的山水剧场,蜕变为遗民独守的精神孤岛。特别在临本卷尾,萧云从将文徵明温润的远山改作尖锐的峭壁群峰,如同竖起的历史界碑,将前朝记忆永远定格在画幅之外。
在临摹过程中,萧云从通过图像符号的系统性置换,构建起全新的象征体系。原作中象征文人雅趣的鹤汀凫渚,被替换成有序的山水树木;文徵明笔下悠然垂钓的渔父,化作隐士与渔夫的问答;甚至连云雾的形态都从柔和的蒸腾之气变为凝滞的团块。最具深意的是对点景人物的改造是:文氏原作中三位对坐论道的文人,在临本中变为崖下庭院路边的对谈,不再过问世事,暗示着“宁为玉碎”的文化坚守。 萧云从的临摹行为,本质上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文化谈判。他在笔墨皴擦间完成了对吴门传统的“创造性解读”,将文徵明的文人山水改写成遗民的精神史诗。这种临摹不再是简单的技艺传承,而成为借古人酒杯浇自家块垒的文化策略。当康乾时期的宫廷画家将萧云从临本误作“文派正宗”收入《石渠宝笈》时,历史的吊诡在此显现:那些刻意埋藏的遗民密码,最终在皇权话语中获得了另一种生命。
萧云从笔下的山水总带有某种时空的“废墟美学”。《崔华诗意图》虽以实景为蓝本,却在构图中刻意强化平淡之境:四空的亭台隐现于云雾,安定的石桥横卧在急流,这些被岁月侵蚀的人造物与永恒的自然形成强烈对照。这种“废墟美学”实为画家对鼎革之际的文化隐喻——当1644年甲申之变摧毁了现实中的文明秩序,画家通过重构记忆中的山水,在绢素上重建已然崩塌的精神家园。
本幅手卷以特有的“截景式”构图更具深意。画面常取山腰局部,截断峰顶与根基,使观者既不能窥全貌亦难寻来路,这种视觉的阻断恰似遗民群体的生存境遇:前朝已成不可追的幻影,新朝又是拒绝进入的异域。在《崔华诗意图》中,两位高士相逢于悬崖之侧,身后山径湮没在迷雾中,前方道路消失于断崖,整个场景成为封闭的伦理空间,暗示着遗民文人自我放逐的精神状态。
本幅手卷以其构图中的“留白”更具哲学意味。画面常有大片虚空,既不施云气也不点苔草,这种“空”非道家之虚静,而是充满张力的未完成状态,观者能感受到空白处呼啸的江风与无形的政治压力。这种“负空间”的运用,使缺席成为最强烈的在场,暗合遗民“身在江湖,心存魏阙”的矛盾心理。
萧云从的山水暗藏着一套遗民群体的密码系统,遮幅式构图的“残缺之景”的描绘更具深意,这种对文明碎片的凝视,实则是通过物的残缺见证历史的暴力。萧云从的山水空间常呈现矛盾的封闭性。这种物理空间的禁锢反而催生出精神的超越,画中人物或在窗前读易,或于溪畔鼓琴,在有限空间中开拓出无限的精神维度。这种“拘束中的自由”构成了遗民美学的核心悖论。其画作中的“选择性显影”的视觉处理,暗示着遗民对历史记忆的筛选与重构——唯有在艺术创造的月光下,前朝的文化碎片才能短暂复活。但画中人物始终背对观者,这个拒绝交流的姿态,恰恰是遗民群体与新时代保持距离的精神宣言。
在萧云从的山水世界中,每一道皴痕都是精神创伤的烙印,每处留白皆是未言之语的深渊。那些看似支离破碎的山石树木,实则是遗民文人在文化废墟中重建的精神坐标系。当清朝宫廷将他的画作收入《石渠宝笈》时,这些承载着遗民血泪的笔墨,却在皇权的阐释系统中被赋予新的意义。这种历史的反讽,恰似其画中那些被风雨剥蚀的碑碣——当铭文漫漶不清之时,石头本身成为了最坚韧的证言。萧云从的山水画最终超越了个体哀愁,成为中华民族文化气节的永恒图腾,在时光的长河中,那些破碎的山河始终守护着未被征服的精神疆域。
三、结论:艺术审美的跨时空共鸣
此卷的流传过程,我们知道清宫所藏的艺术瑰宝被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大量带出宫外,因此《萧云从崔华诗意图》长卷也著录在《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中,之后因日本投降,溥仪被苏军扣押,遗留在长春小白楼中的大量清宫书画被看守的国兵哄抢,杨仁恺先生毕生都在关注这批遗失清宫书画的动向,在他所著的《国宝沉浮录》(1991年上海人美版)中记载此卷,为“迄未发现”,可见此卷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之前一直秘藏于某国兵后人之处。而新近出版的《国宝沉浮录》(手稿彩图典藏本)(2024年1月)中已收录《萧云从崔华诗意图》的高清彩图,因此萧云从这一晚年精品力作得以重现人间,是为可喜可贺之事!
萧云从的山水画艺术,是明末清初社会剧变与文人精神突围共同催生的美学结晶。作为新安画派的重要奠基者,他在师法宋元传统的基础上,创造出兼具遗民风骨与形式创新的独特语言体系。其作品既是个人命运与时代创伤的视觉转译,也是中国文人山水画从古典向近代转型的关键节点,呈现出多重艺术特性交织的复杂面貌。其用墨系统建构起多层次的精神空间。常以淡墨铺陈山体基底,象征被暴力碾碎的历史记忆;再以焦墨点醒关键结构,犹如在文化废墟中竖起的精神路标;最后用枯笔横扫制造"风蚀效应",《秋山行旅图》中飘散的笔触既似落叶纷飞,又如历史尘埃的具象化。这种"积墨为骨,散笔为气"的墨法创新,使画面产生强烈的时空流动感。
萧云从创造性地发展出“截景式”构图范式,不同于传统山水画的“三远法”全景叙事,他常截取山腰断崖或孤峰局部,本图中消失的山巅与隐没的根基,构成视觉和心理的双重悬置。这种不完整性的空间处理,恰似遗民文人的生存困境——前路已断,来处难寻,唯有在破碎的现实中建构精神栖所。
在师承系统上,萧云从实现了对吴门传统的批判性超越。他将文徵明的温润笔意转化为金石质感,把沈周的田园诗意改写成精神寓言,这种“创造性误读”使新安画派摆脱了吴门末流的柔媚习气。其《临文徵明秋山图》系列,表面是笔墨临摹,实则是通过符号置换完成的美学革命。在地域画风整合中,他创造出独特的“新安画派语言”。融合浙派劲健的斧劈皴与吴门文雅的披麻皴,在本画中达到刚柔并济的完美平衡;吸收版画艺术的平面构成感,却又通过微妙的墨色变化保持空间深度。这种跨媒介的语言融合,为清代山水画发展开辟了新路径。
萧云从的山水画艺术,是遗民精神与形式语言相互激荡的美学奇观。那些干裂的笔触、破碎的山河、倔强的符号,共同编织成一部视觉化的精神史诗。在清宫将其作品收入《石渠宝笈》的历史反讽中,在20世纪黄宾虹重新发现其现代性的文化轮回里,这些画作始终保持着超越时代的对话能力。它们不仅是明末清初文化创伤的见证,更是中国文人画实现现代转型的预言,在艺术史长河中持续释放着震撼人心的美学能量。
附著录:
1.《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十二月初十日》,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1934年;
2.《石渠随笔》下卷七,清·阮元著,民国线装本,上海进步书局校印;
3.《中国画家丛书·萧云从》P21,王石城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9月;
4.《石渠宝笈续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汇编》第五册P1739,上海书店,1988年1月;
5.《国宝沉浮录》P589,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8月;
6.《历代著录画目》P438,福开森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八月;
7.《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P130,徐邦达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8月;
8.《书目丛刊(二)》P478,陶湘编,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1月;
9.《中国名画家全集·萧云从》P187,顾平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12月;
10.《历代著录画目正续编》P876页,福开森.容庚编,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6月;
11.《萧云从诗文辑注》P141、P189,清·萧云从撰,黄山书社,2010年4月;
12.《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十五册P378,故宫出版社,2013年8月;
13.《萧云从与姑孰画派》P165页,沙鸥著,黄山书社,2014年10月;
14.《实景山水画研究·萧云从》P141、P142,何秋言著,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
15.《萧云从年谱》P132、P133、P134,沙鸥著,黄山书社,2021年4月;
16.《萧云从全集》下卷P176,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22年9月;
17.《清宫陈设档·翠云馆手卷册页》,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二十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8.《清宫陈设档·重华宫现设陈设》,光绪02年(公元1876年)02月20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9.《清宫陈设档·静怡轩手卷账》,宣统十二年(公元1920年)04月,对六百七十三号。
20.出版:《国宝沉浮录(手绘彩图典藏本)》P1940-1941,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24年1月。
【展览】【藏珍品逸——中国历代书画名家精品展】太原美术馆,2025年5月13-18日。
再现东北货萧云从手卷 整整三百六十年前精品
——萧云从《崔华诗意图》鉴考
天津美术学院教授刘金库
今年中鸿信春拍惊现:整整360年前的萧云从的精品手卷作品,是依据好友崔华的诗句:“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而画的手卷,历时一年多,可谓精品中的精品。不仅是《石渠宝笈》著录的精品,而且先后有二十余次的著录,是件流传有序,著录累累,标注于画史的重要作品,为历年来所罕见。
一、萧云从与《石渠宝笈》:隐逸文人的宫廷奇遇
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手卷上有清宫十玺全(“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重华宫鉴藏宝”、“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石渠定鉴”、“宝笈重编”、“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这是最早的权威著录。
据《石渠宝笈》著录,清宫共收藏萧云从书画作品15件,其中正编4件、续编5件、三编6件,这个数字在新安画派艺术家中堪称殊荣。值得注意的是,这位终生未仕且复明抗清的大明王朝的遗民画家,其作品却在清代宫廷备受推崇,形成耐人寻味的文化现象。其中,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手卷,是15件中***的精品,画了一年多。
萧云从作品中隐现的遗民情怀,在乾隆朝却获得了意外解读。《离骚图》中枯松寒潭的意象,被阐释为文人高洁品格的象征;《崔华诗意图》的萧疏意境,被转化为太平盛世的诗意注脚。清廷通过重新诠释这些作品,完成了对前朝文化遗产的“招安”。这种文化策略在《石渠宝笈》的编纂中尤为明显,每件作品都配有御题诗,将原本的遗民情绪转化为对当朝的颂扬。
萧云从“疏淡冷逸”的绘画语言,与清代宫廷“四王”正统画风形成奇妙互补。他的山水构图常留大片虚空,恰为乾隆御笔题诗提供天然画框;斧劈皴法的苍劲与披麻皴的温润在绢素上达成微妙平衡。这种视觉张力吸引了以董邦达为代表的词臣画家,他们在临摹中汲取新安画派的构图智慧,创造出“乾隆样式”的宫廷山水。清宫收藏萧云从作品超越单纯的艺术鉴赏,实为文化治理的精密设计。通过将遗民艺术纳入皇家典藏,既彰显新朝的文化包容,又消解了潜在的反清意象。这种“文化招抚”在《石渠宝笈》编纂过程中臻于极致:当萧云从的《崔华诗意图》被盖上“乾隆御览之宝”等十玺时,画作原有的江湖气便被置换为庙堂气象。
萧云从的山水画中蕴含的逸民情节,是明末清初遗民艺术家群体精神世界的典型缩影。这位终生以“黄山樵者”自居的画家,将亡国之痛、身世之悲与气节之守熔铸于笔墨之间,创造出独具风骨的遗民山水美学。其画作中的枯木寒林、孤峰野渡不仅是自然景观的再现,更成为一代知识分子精神困境与道德坚守的视觉隐喻。
二、笔墨中的气骨:形式语言的精神投射
本卷上有萧云从自题款识:“予友太仓崔华不凋,画翎毛花卉甚工。尤善诗,其警句云‘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颇与画意合。常欲写其意,而不敢妄拟。后见(文)徵明《秋山图》,大有会心,未识合其诗意否也。康熙甲辰(1664)秋日写起,至乙巳(1665)冬止,计一年有余始毕工。云从识。”后钤印:“萧云从”、“尺木”。
萧云从,字尺木,号默思,又号于湖老人、无闷道人、晚号钟山老人。安徽芜湖人,曾加入复社,入清不仕,“笃志绘事,寒暑不废”,为姑孰画派创始人。小他14岁的渐江早期也受萧云从的影响,所作山水与梅花与萧云从酷似。
崔华为萧云从好友,沈德潜《国朝诗别裁小传》记“崔华,字不调。江苏太仓人,顺治十七年举人。性孤洁,工诗,清迥自异”,萧云从是为崔华警句“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夜半梧桐风起时”而创作的画配诗长卷,以表达对好友诗才的敬意。从康熙甲辰(1664年)秋日起,至乙巳(1665年)冬至,整整创作了一年之久,可见其创作的严谨认真态度。
从萧云从的自题款识中可知,他是学文徵明的画法。文徵明《秋山图》与萧云从临本的跨时空对话,以古铸今。文徵明晚年所作的《秋山图》,堪称吴门文人山水的集大成之作。这幅横卷以细腻温润的笔触描绘江南秋色,在平远构图中暗藏玄机:近景古松盘桓如虬龙,中景书斋半隐于枫林,远景山峦以披麻皴层层推远,形成“可居可游”的文人理想空间。萧云从在明亡后临摹此作时,却在貌似忠实的笔墨转译中,悄然注入了遗民画家的精神密码,使临本成为承载时代创伤的文化容器。
然而,文徵明原作中的“细文”笔法,在萧云从笔下产生了质变。文氏标志性的柔韧线条,被置换为带有金石质感的方折用笔:原作中如春蚕吐丝的山石轮廓,在临本中呈现刀刻斧凿般的力度;那些湿润的苔点化作焦墨碎笔,仿佛山岩历经风霜后的斑驳疤痕。这种笔墨变异在临摹红叶时尤为显著——文徵明用胭脂调赭石的温润设色,被萧云从改作朱砂混墨的沉郁点染,秋色顿时从文人雅趣转为血色苍茫。
萧云从对原作的构图进行了精微而深刻的改造。他将文徵明精心设计的“之”字形游览路径,压缩成直抵山巅的陡峭险径;把原作中半开轩窗邀人入内的书斋,改为门户紧闭的孤亭;更在中景添加了倾颓的碑碣与断裂的栈道。这些改动使画面空间产生强烈的窒息感:原本文人雅集的山水剧场,蜕变为遗民独守的精神孤岛。特别在临本卷尾,萧云从将文徵明温润的远山改作尖锐的峭壁群峰,如同竖起的历史界碑,将前朝记忆永远定格在画幅之外。
在临摹过程中,萧云从通过图像符号的系统性置换,构建起全新的象征体系。原作中象征文人雅趣的鹤汀凫渚,被替换成有序的山水树木;文徵明笔下悠然垂钓的渔父,化作隐士与渔夫的问答;甚至连云雾的形态都从柔和的蒸腾之气变为凝滞的团块。最具深意的是对点景人物的改造是:文氏原作中三位对坐论道的文人,在临本中变为崖下庭院路边的对谈,不再过问世事,暗示着“宁为玉碎”的文化坚守。 萧云从的临摹行为,本质上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文化谈判。他在笔墨皴擦间完成了对吴门传统的“创造性解读”,将文徵明的文人山水改写成遗民的精神史诗。这种临摹不再是简单的技艺传承,而成为借古人酒杯浇自家块垒的文化策略。当康乾时期的宫廷画家将萧云从临本误作“文派正宗”收入《石渠宝笈》时,历史的吊诡在此显现:那些刻意埋藏的遗民密码,最终在皇权话语中获得了另一种生命。
萧云从笔下的山水总带有某种时空的“废墟美学”。《崔华诗意图》虽以实景为蓝本,却在构图中刻意强化平淡之境:四空的亭台隐现于云雾,安定的石桥横卧在急流,这些被岁月侵蚀的人造物与永恒的自然形成强烈对照。这种“废墟美学”实为画家对鼎革之际的文化隐喻——当1644年甲申之变摧毁了现实中的文明秩序,画家通过重构记忆中的山水,在绢素上重建已然崩塌的精神家园。
本幅手卷以特有的“截景式”构图更具深意。画面常取山腰局部,截断峰顶与根基,使观者既不能窥全貌亦难寻来路,这种视觉的阻断恰似遗民群体的生存境遇:前朝已成不可追的幻影,新朝又是拒绝进入的异域。在《崔华诗意图》中,两位高士相逢于悬崖之侧,身后山径湮没在迷雾中,前方道路消失于断崖,整个场景成为封闭的伦理空间,暗示着遗民文人自我放逐的精神状态。
本幅手卷以其构图中的“留白”更具哲学意味。画面常有大片虚空,既不施云气也不点苔草,这种“空”非道家之虚静,而是充满张力的未完成状态,观者能感受到空白处呼啸的江风与无形的政治压力。这种“负空间”的运用,使缺席成为最强烈的在场,暗合遗民“身在江湖,心存魏阙”的矛盾心理。
萧云从的山水暗藏着一套遗民群体的密码系统,遮幅式构图的“残缺之景”的描绘更具深意,这种对文明碎片的凝视,实则是通过物的残缺见证历史的暴力。萧云从的山水空间常呈现矛盾的封闭性。这种物理空间的禁锢反而催生出精神的超越,画中人物或在窗前读易,或于溪畔鼓琴,在有限空间中开拓出无限的精神维度。这种“拘束中的自由”构成了遗民美学的核心悖论。其画作中的“选择性显影”的视觉处理,暗示着遗民对历史记忆的筛选与重构——唯有在艺术创造的月光下,前朝的文化碎片才能短暂复活。但画中人物始终背对观者,这个拒绝交流的姿态,恰恰是遗民群体与新时代保持距离的精神宣言。
在萧云从的山水世界中,每一道皴痕都是精神创伤的烙印,每处留白皆是未言之语的深渊。那些看似支离破碎的山石树木,实则是遗民文人在文化废墟中重建的精神坐标系。当清朝宫廷将他的画作收入《石渠宝笈》时,这些承载着遗民血泪的笔墨,却在皇权的阐释系统中被赋予新的意义。这种历史的反讽,恰似其画中那些被风雨剥蚀的碑碣——当铭文漫漶不清之时,石头本身成为了最坚韧的证言。萧云从的山水画最终超越了个体哀愁,成为中华民族文化气节的永恒图腾,在时光的长河中,那些破碎的山河始终守护着未被征服的精神疆域。
三、结论:艺术审美的跨时空共鸣
此卷的流传过程,我们知道清宫所藏的艺术瑰宝被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大量带出宫外,因此《萧云从崔华诗意图》长卷也著录在《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中,之后因日本投降,溥仪被苏军扣押,遗留在长春小白楼中的大量清宫书画被看守的国兵哄抢,杨仁恺先生毕生都在关注这批遗失清宫书画的动向,在他所著的《国宝沉浮录》(1991年上海人美版)中记载此卷,为“迄未发现”,可见此卷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之前一直秘藏于某国兵后人之处。而新近出版的《国宝沉浮录》(手稿彩图典藏本)(2024年1月)中已收录《萧云从崔华诗意图》的高清彩图,因此萧云从这一晚年精品力作得以重现人间,是为可喜可贺之事!
萧云从的山水画艺术,是明末清初社会剧变与文人精神突围共同催生的美学结晶。作为新安画派的重要奠基者,他在师法宋元传统的基础上,创造出兼具遗民风骨与形式创新的独特语言体系。其作品既是个人命运与时代创伤的视觉转译,也是中国文人山水画从古典向近代转型的关键节点,呈现出多重艺术特性交织的复杂面貌。其用墨系统建构起多层次的精神空间。常以淡墨铺陈山体基底,象征被暴力碾碎的历史记忆;再以焦墨点醒关键结构,犹如在文化废墟中竖起的精神路标;最后用枯笔横扫制造"风蚀效应",《秋山行旅图》中飘散的笔触既似落叶纷飞,又如历史尘埃的具象化。这种"积墨为骨,散笔为气"的墨法创新,使画面产生强烈的时空流动感。
萧云从创造性地发展出“截景式”构图范式,不同于传统山水画的“三远法”全景叙事,他常截取山腰断崖或孤峰局部,本图中消失的山巅与隐没的根基,构成视觉和心理的双重悬置。这种不完整性的空间处理,恰似遗民文人的生存困境——前路已断,来处难寻,唯有在破碎的现实中建构精神栖所。
在师承系统上,萧云从实现了对吴门传统的批判性超越。他将文徵明的温润笔意转化为金石质感,把沈周的田园诗意改写成精神寓言,这种“创造性误读”使新安画派摆脱了吴门末流的柔媚习气。其《临文徵明秋山图》系列,表面是笔墨临摹,实则是通过符号置换完成的美学革命。在地域画风整合中,他创造出独特的“新安画派语言”。融合浙派劲健的斧劈皴与吴门文雅的披麻皴,在本画中达到刚柔并济的完美平衡;吸收版画艺术的平面构成感,却又通过微妙的墨色变化保持空间深度。这种跨媒介的语言融合,为清代山水画发展开辟了新路径。
萧云从的山水画艺术,是遗民精神与形式语言相互激荡的美学奇观。那些干裂的笔触、破碎的山河、倔强的符号,共同编织成一部视觉化的精神史诗。在清宫将其作品收入《石渠宝笈》的历史反讽中,在20世纪黄宾虹重新发现其现代性的文化轮回里,这些画作始终保持着超越时代的对话能力。它们不仅是明末清初文化创伤的见证,更是中国文人画实现现代转型的预言,在艺术史长河中持续释放着震撼人心的美学能量。
附著录:
1.《故宫已佚书籍书画目录四种·赏溥杰书画目·十二月初十日》,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1934年;
2.《石渠随笔》下卷七,清·阮元著,民国线装本,上海进步书局校印;
3.《中国画家丛书·萧云从》P21,王石城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9月;
4.《石渠宝笈续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汇编》第五册P1739,上海书店,1988年1月;
5.《国宝沉浮录》P589,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8月;
6.《历代著录画目》P438,福开森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八月;
7.《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P130,徐邦达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8月;
8.《书目丛刊(二)》P478,陶湘编,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1月;
9.《中国名画家全集·萧云从》P187,顾平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12月;
10.《历代著录画目正续编》P876页,福开森.容庚编,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6月;
11.《萧云从诗文辑注》P141、P189,清·萧云从撰,黄山书社,2010年4月;
12.《故宫博物院藏·清宫陈设档案》第十五册P378,故宫出版社,2013年8月;
13.《萧云从与姑孰画派》P165页,沙鸥著,黄山书社,2014年10月;
14.《实景山水画研究·萧云从》P141、P142,何秋言著,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
15.《萧云从年谱》P132、P133、P134,沙鸥著,黄山书社,2021年4月;
16.《萧云从全集》下卷P176,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22年9月;
17.《清宫陈设档·翠云馆手卷册页》,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二十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8.《清宫陈设档·重华宫现设陈设》,光绪02年(公元1876年)02月20日,奴才范长禄等奉旨陆续查得。
19.《清宫陈设档·静怡轩手卷账》,宣统十二年(公元1920年)04月,对六百七十三号。
20.出版:《国宝沉浮录(手绘彩图典藏本)》P1940-1941,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24年1月。